傍晚的时候,照例在院子里跑步,突然感觉天色暗淡了下来,疑惑着抬头一看,前面房子的天空上正被乌沉沉的溟色所侵袭。慢慢的,溟色的范围越来越广,蓝色隐退了,天空中好像张起了一顶灰色的帷幔。帷幔把世界一分为二,连夕阳都被它遮在了我们的世界之外。但落日的余晖仍然从帷幔的空隙里渗透出来,于是,灰色里潜藏着金的底色,像是灰色的幔帐里泛着金色的丝线。
那帷幔不仅阻绝着阳光,连带把风都网兜住,空气凝滞沉闷。然后,只觉得天地突然静下来,鸟声、蝉声都猛的没了。但这静只是一瞬,一瞬过后,那灰色的帷幔仿佛被谁按耐不住撕裂了一道,于是,风重新扑进了这个世界。院子前的大树被猛烈地摇晃起来,枝叶被吹得癫狂不已,真不知是风袭击了树,还是树撕扯着风。
风越来越猛,越来越急。突然,脸上感到一点冰凉,雨来了。紧接着,雨线哗的从灰幔处撒了下来。那雨线是飘斜的,飘到了屋顶上,大树上,路人的头上。于是,听到了慌忙躲雨的一路小跑。许是路人已找好了躲雨的地方,天地重又岑寂下了,只剩下了雨点敲击的声响。那声音笃笃的,时大时小、时密时缓,仿佛鼓点一样,一时之间,天地间的鼓韵浩荡如波。不多时,院子的水泥地面上已流淌着一层薄薄的积水。那雨仿佛遥遥瞥见地面已被浸湿,于是索性爽利地卷起裤脚,露出一只只细怯已极的脚腕,迫不及待却又顽皮已极地踩上了地面,直要玩个涕泗磅礴才肯罢休,于是,地面上到处泛起一圈圈飘忽不定的雨脚。
那雨顽皮无比,却也慷慨以极。仙人掌的尖刺上、月季的红色蓓蕾上已经缀满了大大小小、 晶莹剔透的水珠,就连花盆角落的蜘蛛网上都不忘要馈赠几颗。土黄色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青苔斑驳的院墙上,它也想趁机拾掇几颗遗漏的明珠吗?
雨渐渐停了,天空不复刚才的溟暗。灰色帷幔撤去,重新露出了一大片的暗蓝,隐隐浮着云翳,像烧得不那么纯粹的浑浊的琉璃。
——月亮上来了,茉莉的清香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