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盖帽两头翘,吃完被告吃原告”。在过去,群众常常用这句俏皮话来表达对司法腐败的深恶痛绝,身为一名从事民商事审判工作的年轻法官,每当听到类似“两头吃”的字眼,心里也总是充满疙瘩,感觉很不是滋味。然而,恰恰就是前几天亲身经历的一个案件,让我重新定义了这个曾经让人无比纠结的名词。
案中的原告刘老大与被告刘老二本是同堂兄弟,两家相邻而居,刘老大住在左边,而刘老二则住在右边。在刘老二屋前一直留有一块空地,长约5米,宽约3.5米,作为双方出入的唯一通道,多年来也是和睦融融。2013年3月,刘老二对其老屋进行重建,并于5月份建造围墙,仅留下1.2米宽的通道,严重影响了刘老大一家的出入通行,用刘老大的话来说就是“以后自己老死了,连棺材都抬不进来”,但刘老二却坚持已见,认为通道本身就在自己家门前,留出1.2米宽的通道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经过多次协商未果后,刘老大只能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依法判令刘老二排除妨碍,恢复其通行权。
然而在庭审中,我使劲了浑身解数,一遍又一遍的向双当事人解释相关法理,分析利害关系,甚至为他们制定了几套调解方案,他们非但听不进去,反而情绪越发激动,不是认为这个方案有意偏袒对方,就是觉得那个方案不够合理。看着本是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堂兄弟就要撕破脸,从亲戚变成仇家,一种想帮忙却无能为力的焦灼感不争气的翻滚了起来。
就在进退两难时候,我脑海里闪过了立案庭的刘大河庭长。这位长期扎根基层法庭、善于做群众工作、累计调解案件1000多件的调解能手兴许能帮助我。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能促使双方当事人达成调解,自己也能趁这个机会学到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在休庭后,我立即找到了刘庭长,向他介绍了基本案情和调解情况。尽管立案庭工作很忙,他还是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并建议最好能亲自到当事人家里走一趟。
11月15 日一大早,我和刘庭长踏进了刘老大和刘老二的家门口。和原先预想的一样,刘庭长也是讲了很多道理,两兄弟依然互不退让,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难道刘庭长也说服不了两兄弟?我心里直犯嘀咕。
“这样吧,反正我和马法官给你们讲了半天也听不进去,干脆我就当着你们的面一寸一寸帮你们量,你们觉得到哪里合适,就吭一声。”看着两兄弟都没意见,刘庭长说完就蹲下身去,开始用皮尺一板一眼的量了起来。
“1.25米能接受吗?”
“1.28米可以吧?”
“1.30米呢?”
……
没想到的是,才过了几分钟,本来闹得还挺凶的两兄弟,也不由得被刘庭长的架势逗笑了:“刘庭长,你看你这种量法,量到明天也量不出个所以然来啊,邻居看到了也笑话,我们一人稍微让一点就算了。”
“你们现在倒觉得我小家子气了?怎么你们自己身上的问题就看不出来呢?早这样我就不用操这份心了,你看把我这老腰酸得。。。”刘庭长一席话又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哄堂大笑,两兄弟却羞愧地低下了头。
只用不到一个小时,这个案件就顺利化解了。刘老大和刘老二最终同意以1.45米的通道宽度达成调解协议,并协力搬来石头铺路。这时,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饭点,刘庭长让我整理好调解笔录后就返回县城。
“刘庭长、马法官,你们也别走了,就留下来吃饭吧,当是我欠你们的人情。”沉默了半响的刘老大这个时候开了腔。
“刘老大,你既然有心留我们吃饭,我也不好推脱,但我有个要求,能不能让你弟也跟我们一起同桌喝几盅?”刘庭长随后作出的决定,让我多少感到有点意外。
“刘庭长,你说的话我肯定是要听的,我倒是没啥问题,就是不知道那小子肯不肯给面子哟。”刘老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好啊好啊,老大你出只鸡,我出只鸭,可不能让刘庭长、马法官为我们白忙活。”刘老二边应和边挽起了袖子……
那天回程的路上,刘庭长这样跟我说:“小马,我的学历没你高,法学理论功底也远没你那么深厚,但在基层工作,你必须要时刻记住你是人民群众的法官,而不仅仅是拥有审判权利的法官,只有真正跟群众走到一起,想到一块,群众才能信任我们,接受我们,法律也才能在群众心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