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个人时,在脑海里浮现的往往不是那人的相貌,而是那人身上专属的味道。
母亲节,我打电话给远在老家的母亲,并不敢说我多么想念她,多么爱她,只是和母亲闲聊家常。
母亲说家里的老咸菜腌制好了,改天给我捎去一些尝尝。此时,那种专属于母亲的老咸菜味道扑鼻而来,我的思念更加浓烈,不知不觉,泪已湿润了双眼。
每年一入四月,春雨如酥,地里的农作物都在一股脑的抽枝张叶,一眼望去,一野绿色。绿意仿佛长到了天上,远处,天地同色。
立夏刚过,初春时播种的白菜正当适合用来腌制老咸菜。记得小时候,每当这个时候,母亲总是挑着从地里割来的白菜,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得飞快,去到门前的小河边淘洗掉菜根的泥沙,然后晾晒风干,用盐巴腌渍在大瓦坛子里,作为一家人的下饭菜。
母亲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老咸菜的气味。为了把我和妹妹拉扯大,母亲勤劳的劳作着,她每年都腌制的老咸菜,几乎把瘦小的母亲浸透,她身上弥漫出的独特味道,就是她亲手腌渍的老咸菜的味道。
我说:“妈妈,您腌制的老咸菜那么好吃,是不是外婆教你的呢,她身上是不是也和您一样,散发着老咸菜的味道……?”。老咸菜不是外婆教她如何腌制的,她身上也没有老咸菜的味道。倒是有浓浓的烟草叶味道。
外婆生有三个女儿,我母亲是最小的女儿,在她还很小时候,外公就去世了。外婆活在世上,辛劳一辈子,就像一头不停耕作的老牛。她肩膀上,有一个驼起的肉疙瘩,是长期的肩挑背扛隆起来的。外婆在停下来休息的间隙,就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不断的往地上吐着老痰,痰里也有烟叶的味道……
听着母亲的电话那头略带沉思地给我讲起外婆的事,我不知不觉的走了神,恍恍惚惚,似乎外婆的影像在我脑海里……一个瘦小的妇女,为了三个女儿,每天夙兴夜寐地耕作着,汗水常年滴躺在脸上、浸湿衣裳。每天红日西沉,外婆从山冈上回家,一进门,晚风吹过,带进来的是她身上的汗味和烟草味,也是三姐妹和一位母亲相依为命,满满的希望的味道。
母亲说,外婆去世时,她们把她生前穿的那些衣服,都拿到她坟前去烧,风中飘着的,还是外婆平时留在衣服上的汗味和烟草味。
时间都去哪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已经略微驼背,脸上也多了一道道岁月的痕迹。挂掉电话,我始终没敢说出:“妈妈,我爱你”。一阵老咸菜的味道飘过,鼻子一翕动 ,我忍不住掉了泪。
身在异乡,异常想念母亲身上的老咸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