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亲人过世,忙忙碌碌办完后事,他便马不停蹄赶去工作。生活又一切照旧,该吃便吃,该喝便喝,整天笑吟吟。有人问,亲人离去,不见你有什么悲伤。他答道,人总有一死,或迟或早,只要我们好好珍惜人世的这一遭,也就不枉此生了。悲伤也无用,这是自然的规律,抗拒不了。再说,亲人在泉下,也不希望看到生者悲伤至极,我们快乐幸福地生活,就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朋友一席话,醍醐灌顶。
听罢,另一位朋友感叹:年过半百,身边的亲朋好友也走了不少,见过大悲大喜,闻过生离死别,死其实并不可怕,也就如同杀只鸡、宰只鸭一般。
村里的古稀老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死亡也越来越淡定。常常听他们调侃说:“白蚁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黄土已经埋到了我们的脖子上。”对于死亡,他们总能坦然处之。
以前看红色影剧,里面的英雄人物勇猛过人,对生死置之度外,死又算得了什么?砍头不过碗大的疤,砍头只当风吹帽。剧中人慷慨激昂的这一番话,何等豪迈与洒脱,听者无不心潮澎湃。
成语“贪生怕死”形容人畏缩不前,苟且偷生。其实,贪恋生存,畏惧死亡,又何尝不是人类的天性。不管如何浪漫般描述死亡,真实面对的时候,恐惧都会不请自来,嘴上在逞强,内心已颤抖。
职业的缘故,有机会接触死刑犯。行刑前,执行人员取出一根烟,拍拍死刑犯的肩膀,来,抽根烟,好上路。接着,把烟递到犯人嘴里,一手作防风状,一手拿打火机点烟。炭红的烟丝,缕缕的烟雾,犯人衔着烟,吧嗒吧嗒,抽着人生最后一支烟。吸过这一支烟,他就将走向那个该去的地方。
我所见到的死刑犯,都比较坦然从容。我想,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终必一死,只是时间的问题。作恶被逮捕法办的那一天,死刑判决下来的那一天,他会明白,这天,迟早会来。今天,等待中的另外一只鞋子终于掉下来了。
据说,有的死刑犯,押赴刑场后,情绪激动,声嘶力竭,嚎啕大哭,甚至大小便失禁,瘫软在地,需要人架着才能走路。死亡的恐惧,使得他们的求生本能,一瞬间全部迸发出来。
从刑场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吃不下,睡不好,寝食不安,昏昏沉沉,眼前总是浮现那双眼睛,那个人,那个场面。心灵的震撼,犹如波浪拍案,惊涛阵阵。朋友见我闷闷不乐,说,听听佛经吧,心灵会安宁些。
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幸福的。这震撼心灵的生死经历,促使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人生,让我从此更加敬重生命,倍加珍惜身边的亲人朋友,珍惜人生中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人生苦短,感谢上苍,感谢父母,赐予我们生命,给予到这世界走一遭的机会。人生在世,应珍惜所拥有的,放弃不应有的,从此岸走到彼岸,经历过世间该有的一切,然后圆满谢幕。
去年,我读到一位画家说的一段话:人从一出生就加入了走向死亡的队伍,人生不过两万多天,在历史的长河中一瞬而已,不管你是大腕还是百姓,不管你是领导还是平民,不管你是秦始皇还是灰太狼,长生不老只是童话里的传说。我怕死,每次不情愿用365乘以N年算我还能活多少天的时候,我都紧张、害怕,于是赶紧去干想干而没干的事,画想画还没画的画,写想写还没写的文字,想留下几幅好作品而“永生”不死,不至于临终时留有遗憾。这是一剂强心剂,催我上进,放下俗念。
我时常默念这一段话,也常常把它告诉身边的人,告诉别人,也告诫自己,珍惜人生的每一个两万分之一。人生很短,不可虚度,赶紧去做该做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