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奶奶去世的第十个年头了。

2005年，我还远离家乡在外地上大学。还记得，那时正是大冬天，期末考试的日子。某一天晚上，宿舍里来了电话，是找我的。是母亲打来的，她说：“女啊，跟你说一件事啊，你奶奶没了……”听到这句，后面说什么我完全听不下去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扑扑地掉落下来，我怪母亲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让我回去，母亲说，奶奶是突然走的，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坐火车都要两天，你又要考试，就不回来了吧。”所以，奶奶的葬礼，整个家族，就只有我缺席。这成为了我此生的遗憾。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在心里暗暗想，以后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一定要离家近点。

奶奶去世后的一两年，姐姐说，她还会时不时地梦见奶奶，但是我一次都没有。我多么想，也能梦见一两次，在梦里见到她也好，有时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在怪我最后一次不回去和她见面。

大伯会画画，奶奶的遗像是他画的，现在还放在大伯家里。回老家的时候，会看到奶奶的画像，消瘦的脸庞上布满了皱纹，头上满是银丝，一双浑浊的眼睛里让人看到了她艰辛的一生。

奶奶辛苦了一辈子，我不知道爷爷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大概是1980年这样吧，自出生我就没见过我爷爷。奶奶生了四个儿子，因为太穷，早年，父亲和大伯为了生计，外出打工，家里就全靠奶奶和母亲照顾。奶奶除了做家务，还照看我们小孩，有时还会挑些自己种的菜去卖。以前家里有一株很大的苦丁茶树，奶奶会经常把苦丁茶叶炒好了，挑去街上卖。小时候家务是很多的，挑水、喂猪、淋菜、煮饭、洗衣服这些，很小的时候，就看见奶奶还要挑担，有时还会跟母亲一起挑农作物。

小时候，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而母亲也常常要干农活，我们包括堂弟堂妹几个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所以，跟奶奶感情很好，反正感觉最亲的人是奶奶了。后来，为了照顾比我们小很多的堂弟堂妹，家里分户，奶奶就跟大伯一起居住生活。虽然不在一起生活了，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在一起吃饭的。到上了高中，奶奶经常咳嗽，有时会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当时，我忙于繁重的学业，并没有特别关心到奶奶。还记得在上大学之前的那一年奶奶过生日那天，一大早，母亲还是像往年一样，先是为她特别做了鸡蛋瘦肉粉，但是她吃得不多，还一直咳，鼻涕流出来了也不记得擦，说话时还会流口水。我当时竟然觉得奶奶好邋遢，于是并没有靠近她。现在想来，是多么的不应该，奶奶辛苦带大了我们，身体不好了，我们应该照顾她才对，可是，当年年少的我看到奶奶的这个样子竟是嫌弃。还记得，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曾经许过诺言，以后长大了要赚钱给奶奶花。儿时的话，时常被大人提起，以此夸我懂事，孝敬老人。可后来，想孝敬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真正体会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

奶奶为人很好，因为爷爷在同辈中排十九，所以别人称奶奶为十九妈，村里镇上都知道十九妈，虽然家里穷，可是为人热情，爱帮助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总有人来找奶奶“认契”，就是认奶奶做干妈。以前的人家认契，是想让自己的子女多一份福气少一些灾祸，除了生辰八字合适外，还要找人品好的人家。奶奶认了三个干儿子。这三个堂叔，自从奶奶去世后，有两家跟我们不常联系了，但有一家还是时常联系的，逢年过节的，也会来看望我们，时常说起以前奶奶的好来。现在回忆起来，十几年前，家里虽然清贫，但奶奶乐于助人、积极生活，作为一家之长，为自己的儿孙成家或者成长任劳任怨地付出，但却没能等来享清福的一天。

今年清明节回老家扫墓，在奶奶的墓前，堂弟说起奶奶去世的时候，他觉得很害怕，不是怕鬼，而是他知道奶奶死了，知道奶奶再也回不来了。他说他一直很感谢奶奶，小时候对他最好了，堂妹说起奶奶也是言语哽咽。奶奶去世那年，堂弟才5岁，5岁的小孩记得这么多事情了。接着他又跟我说，后来给奶奶捡骨（广西是二次葬的）的时候，他也去了，而且他也跟大人一起亲自捡了起来，那一年，他10岁。我问他害不害怕，他说有什么害怕的，是自己的奶奶，又不是别人。我想，这跟我之前想梦见奶奶的想法一样的吧，自己的亲人，尽管去世了，是不会害怕的，因为那是我们爱的人。

        现在一晃十年过去了，如果有轮回，我希望奶奶的下辈子不要那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