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多年没回老家过年了,自从奶奶与世长辞后,我们家就再也没有回去,习惯了外面简单快捷的生活,本以为会渐渐忘却家乡的年味,谁知,伴随着街上空旷的炮竹声,记忆中的故乡却渐渐清晰,且不说芦笙阵阵、银饰闪闪的踩堂舞,迎亲嫁娶排着长队挑满各式糕点礼物的送亲队伍,就是一道简单的菜肴,便仿佛让我飘到深藏在记忆里的故乡,在香味弥漫的火塘下回忆年里的香气。
农历二十九杀猪,三十冲年糕,这是苗族过年的惯例。以前在奶奶身边过年,奶奶都会养大一头猪,准备好冲年糕的糯米,在村口盼着我们回去。年二十九,去河边看爸爸们烧猪头,等着品尝最新鲜的一口紫血肉;年三十,到柴房下和妈妈婶婶们抢冲年糕,让奶奶给我一次手压年糕的表现机会……这些,都是儿时最开心的事。
记得每年热腾腾的年糕出炉,奶奶总会预留出一小部分年糕在碗里,等我们把年糕压好,准备吃午饭时,她便剪下预留的年糕放到汤里,配上头天杀猪预留好的猪肠,拌上蒜头煮出一锅又软又香的年糕汤,家里老老小小必是每人一碗,年糕汤成了每年年三十必备的午饭。
每年奶奶总会先把煮好的年糕汤供奉给先人,祷告后,再按长幼次序分给我们每一个人。奶奶总说,没有年糕汤就不是过苗年,不吃年糕汤就是对祖先的不尊敬。奶奶给我年糕汤的时候嘴里总对着念叨着“年糕,年糕,年年岁岁,长大长高”。现在细细想来,一碗热乎乎的年糕汤是苗族的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祝愿,更是缅怀祖先的虔诚。
又是一年佳节到。今年轮到我主持家事,爸爸一大早就嘱咐我记得买年糕回来,原以为他只是嘴馋,买回来后便手忙脚乱的准备年夜菜,把年糕忘在一边。到了中午,爸爸忽然端了一碗年糕汤让我们吃,才想起这道故乡的菜肴。爸爸开玩笑地说,人虽与故乡隔山隔水,但胃却与故乡相连。
我想,这也许就是远在他乡的儿女对故乡年味的追忆,更是对民族文化的传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