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开学季,母校刚举办了60周年校庆活动,我很想回去,但是不能。思绪万千,现在权且写一些琐碎的记忆,以此怀念那段匆匆逝去的大学时光。
我们学校比较特殊,很少招收外地学生,95%以上都是北京生源。我们班除了一个台湾女生,一个湖北女生,还有我这个广西大山里来的孩子,其他的都是北京本地人。开学报到的第一天,同学就四处串门去了。我不喜欢交际,于是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书店里买了本《爱因斯坦传》,自己一个人回宿舍躺在床上看。看了很久,有个同学敲门进来,看了我一眼,我也抬头看了他一眼,彼此不说话。他打量了一会,说:“哥们,就你一人?”我点了点头。他转身走了,不一会,带了两个同学过来,和我一起聊天。这一聊,便是一个通宵。第二天,他们回宿舍搬了铺盖过来,就这样我们四个人成为了室友。
我刚从广西去到北京上学,很多东西都还不适应,同学非常友好地给了我许多关怀和帮助。没课的时候同学就拉着我各地去玩。有一次周末,同学打电话给我说周六在海淀摩登有何勇、谢天笑、张楚,问我去不去?我当然去了,中学时代就开始喜欢听他们的歌,哪有不去的道理。于是同学帮我弄了张票,我就过去看了。此后有什么演唱会,同学都会提前告诉我一声,问我要不要看。因为同学手上有票,大学那些年我得以看了很多演出,把喜欢的歌手像看老朋友一样看了个遍。
我们学校的体育馆也经常有明星来演出,不过这类明星我同学都不屑去看,用同学的话说就是:“咱北京不认这些人。”比如潘玮柏、林俊杰之流。北京同学就这样,你要是真有本事,他们就服你、认你;你要是没真材实料,管你多大的咖,就是不买你的帐。但是后弦来的时候,我还是背着同学偷偷去看了,因为后弦是柳州人,是老乡,得给他捧捧场。还有,六小龄童来我们学校演讲的时候,我也悄悄听他演讲去了,因为从小看着电视里的猴子长大的,我想看一眼真正的美猴王,看他是因为一份情怀。
2009年,新中国成立60周年,国庆节举行阅兵。那时候我们作为大学生方阵,参加了阅兵。当时我们利用假期进行训练,国家发了很多经费给我们,但是我们得到手的经费比清华大学的少,有些同学就不服了:我们训练比清华的认真,比他们苦,为什么我们得到的经费比他们少?我认为经费是多是少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参加共和国六十华诞阅兵庆典开心就好,就算是没有经费,我也愿意参加阅兵。尤其是当自己走过长安街,走过天安门的那一刻,感觉几个月以来训练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2009年对北京来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北京国安首夺中超联赛冠军。夺冠那晚正好是室友的生日,从工体看完球出来直接就进mix庆祝。玩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凌晨走出mix,天空飘起了雪,这场雪来得很突然也很奇妙,那天,天气预报没预报到这场雪的到来,那天,一代科学巨擘钱学森在北京逝世。
大学的前两年有很多基础课,我常跑去图书馆看书。通常,我吃过早餐就买上两杯奶茶,泡在图书馆里,任由自己的喜好翻阅各种各样的书,看得不亦乐乎,度过了非常美妙的时光。到中餐的时间就去吃饭,吃完饭继续回图书馆看书,一看就是一天。久而久之,与图书馆的老师们都熟了。毕业前夕,我非常非常舍不得图书馆,便和图书馆馆长说,你给我留在这儿,当个图书馆管理员,工资够伙食费就行了,我住宿舍里,哪都不去,一辈子留在这里可好。馆长看我平时开玩笑惯了,拍着我肩膀说:“你别开玩笑了。”他不知道,其实我一点都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大学后两年全部都是专业课,我便非常专心地听课了。
教我们《公共关系学》的汪老师是中国公共关系协会秘书长,是我国最早研究公共关系学的学者之一,是把公共关系这门学科引入中国的第一批人。每次上她的课我都早早跑去占第一桌的位置,认认真真听课,生怕错过了什么。课间与她交谈,她喜欢问我一些有趣的问题,比如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喜欢穿带着破洞的牛仔裤,这种裤子是怎么流行起来的?中国第一个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是哪位?我国一共有多少人登上过《时代周刊》封面,他们为什么登上了周刊?还好我在图书馆看的书够杂,正好能把这些问题对上,与她相谈甚欢。
给我们上《旅游文化鉴赏》的老师年仅三十有三,中科院博士后,讲课非常投入,讲到情深处,陶醉其中,伴随着夸张的肢体语言,常惹得我笑起来。有时候课堂上说着说着,他就拿出中科院的调研资料给我们看,边展示资料边细声关怀道:“同学们,不要拍照啊,这是内部资料,大家学习就好了。慢慢看,不着急。”我们明白,他是因为我们掌握的资料太少而心生怜惜,所以“慷慨解囊”,让我们得以饱览外部无法查阅的资料。乐山大佛、龙门石窟、梅里雪山、敦煌壁画、平遥古城等等,他带着中科院的队伍考察了祖国大好河山,回来就给我们讲课,声情并茂,大家都很兴奋,一个个听得醺醺然,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教《经济学》这门课的老师有一次跟我们讲,经济情报学的开山鼻祖,上个月在美国举办了为期一个礼拜的经济情报学交流会,商务部派了一个交流团去参加。结果,去到那边,交流团的其他成员全部跑去购物、旅游了,只有白发苍苍的他独自代表中国参加了交流会。讲到此,他摘下眼镜,叹了口气,无比痛心地说:“我们国家在这个领域本来就落后外国几十年了,没想到这些年轻人这么不珍惜学习机会!我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去交流,学到了又有何用?还有多少时间来传授给国内的学生?年轻人要好好学习啊!”我听了有点触动,看了看旁边的同学,没想到他竟然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两千年前,孔子感叹“宰予昼寝”的心情,此刻深有体会。
最受学生欢迎的是《商务谈判》课的温老师,他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我们国家有个贸易项目要和日本合作,谈了半年也没谈拢,最后不得不请温老师去谈。温老师请假去了一个月,圆满地把项目谈好了。我们因此停课了一个月,像极了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幼鸟。老师回来后觉得心里有愧,补了很多内容给我们,期末考试的时候让我们开卷考试。其它班的同学就不服了,告到教务处,校方表示:我校这门课有史以来都是闭卷考试的,你们班不能例外。我们老师淡淡地回了句:不让我的学生开卷考试,我就辞职。校方只能妥协,让我们开卷考试。温老师还对我们说:你们谁要是不想考试,也可以,只要你们能好好论述一下在这门课里学到的东西,那就行了。由是,我们对温老师的敬仰又多添了几分。
大学里还有很多在各自领域极具权威的老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听他们讲课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这种纯粹的学习气氛,只能亲受,无法言诠。他们传授的东西,融入血液,受用一生。
匆匆太匆匆,几度夕阳红。不知不觉就毕业了。开完毕业典礼,我将行李快递回家。有个平时蛮喜欢看书的同学送了本《茶花女》和两本笔记本给我。当时我正赶着去机场回家,她交代了几次,叫我一定要看。我说一定看一定看,就飞回家了。回家之后我忙着办理其它事情,便把她送的书和笔记本放在书柜里。两年之后,我打开她送的书,发现里面夹了很多信笺,还有,那两本笔记本居然不是空白的,而是写满了内容的。我赶紧联系她,可是联系不到了。后来从别的同学那里得知,当初她来广西找过我,我一句回复都没有,她就这样回北京了。我想,当初她叫我看,并没有说马上看,我那时正忙,就没看,而不是看了不回复,她误会了。我要是看到她写的东西,无论怎么样都会有个回复的。有些东西可能是天意吧。
学姐九夜茴把自己的大学经历写成了小说,还拍成了电影《匆匆那年》,电影是回母校取的景。和朋友去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看到很多熟悉的画面,颇为伤感。有时,不经意间听到王菲唱的《匆匆那年》,仍会想起片片往事,心里仍会泛起丝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