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他和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到单位,人脸识别刷开门禁,摁亮电梯等待上行,却突然晕倒不省人事。2个小时后,一颗热爱审判事业的心永远停止了跳动。
黄光德(右二)和同事在讨论案件。
2023年5月25日,平果市人民法院一级法官黄光德突发疾病去世,年仅55岁。
今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张军在作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时深情地提到,“黄光德等14名司法人员倒在法庭、牺牲在执行现场,为党和人民的审判事业献出宝贵生命,永远激励我们奋力前行”。
在众人眼中,黄光德乐观向上、热心助人,如光一般,看似平凡但不可或缺;他勤勉务实、兢兢业业,32年如一日扎根在审判一线,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业绩。工作以来,黄光德获得平果市平安建设工作先进个人、禁毒工作先进个人以及百色市调解工作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2023年10月,黄光德被追授为“平果市优秀共产党员”。
来不及签发的判决书
“下午开庭审理的买卖合同纠纷案,涉案金额大,逾期付款利息计算复杂,在校对判决书时要多检查、多留意。”这是黄光德生前办理的最后一个案件。案件依法适用简易程序进行审理,下午4时30分庭审刚结束,晚上8时判决书就已出现在书记员廖春棉的工作邮箱。
2023年5月25日,黄光德早早到单位,8时25分就把新修改的判决书重新发给了廖春棉。黄光德上午有事外出,离开单位前,他又特地叮嘱廖春棉认真校对判决书。
搭档办案6年多,廖春棉早已习惯于黄光德的“唠叨”,没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案件是被告向原告购买了一批设备及软件服务,尚欠137.87万元货款未支付,原告提起诉讼,要求被告支付货款和逾期付款利息,双方的意见分歧比较大。”廖春棉说。
黄光德发现,双方的争议焦点是合同未约定逾期付款违约责任,原告主张逾期付款利息,但被告不认可。为尽可能打消被告的疑虑,黄光德在判决书上详细载明支持原告主张逾期付款利息的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清晰列出逾期付款利息计算方法,案件涉及的法律关系一目了然。
然而,办公桌上摊开的那一摞卷宗还没来得及合上,判决书还没来得及核稿签发,写判决书的人就走了。案件最终依程序交由其他法官负责办理。
黄光德是土生土长的壮族法官。1991年,他调入平果法院工作,先后在旧城人民法庭、民事审判庭、立案庭、执行局、铝业人民法庭等一线岗位任职。
办案快、准、好,是同事们对黄光德一致的评价。一向谦逊的黄光德也曾自豪地说:“开完庭24小时内我就能把判决书写好,最长也不会超过48小时,越早把判决书发给当事人,就能越早回应他们的司法需求。”
一组数据可以印证黄光德精湛的业务能力:近5年来,共受理民事案件1714件,审结1670件,结案率97.43%,承办的案件无一例被改判或发回重审。
“法律既有尺度,也有温度”
“每一个案子的背后就是一个家庭。”“老百姓的事再小,也是大事。”……黄光德始终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心间,把老百姓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卢某受雇于某园林管理站,在一次修剪树枝作业中不慎从树上摔下,造成十级伤残,住院治疗及各项经济损失约13万元。园林管理站认为卢某未尽到注意义务导致摔伤,应自行承担责任,除了垫付的8000元医疗费,不同意再承担任何赔偿责任。
受理案件后,黄光德先是找到双方当事人查明事实,并尝试组织调解,但园林管理站态度坚决,不同意调解。黄光德适用简易程序对案件快审快判,依法判决卢某与园林管理站分别承担30%、70%的责任。
在送达判决书时,黄光德从情理法等方面进行判后答疑。双方对判决结果表示认可,服判息诉,园林管理站及时向卢某赔付8万余元。“要不是有黄法官,我不可能这么快拿到全部赔偿款。”卢某动容地说。
“法律庄严神圣,既有尺度,也有温度。”黄光德注重人文关怀,将法理与情理融入案件办理过程中。他常到当事人家中走访了解情况,当事人因病无法出行的,就将庭审开到当事人家中。
做生意的李某亮突发疾病,落下了失语、记忆力下降、生活不能自理等后遗症,经鉴定无民事行为能力。为顺利代理生意上的事,李某亮的妻子向法院申请确认李某亮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受理案件后,黄光德当即登门走访,发现李某亮家里有3个年幼的孩子和八十高龄的母亲。自从李某亮生病后,生意疏于照顾,经营出现问题,而李某亮妻子不是法定代表人,不便开展相关经营活动,家庭经济状况亮了红灯。
为尽快卸下压在李某亮身上的重担,第二天上午,黄光德立即到他家里巡回开庭,下午又送去判决书,案件办理过程迅速高效。
“群众到法院打官司,绝大部分是迫不得已,我们要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为老百姓着想。”黄光德总是这样说。
让办案更加“短、平、快”
铝产业是平果市支柱产业。2021年2月,平果法院在位于平果工业园区的铝业人民法庭设立“金融+工业法庭”,专门审理涉金融、工业企业案件,推进市场化、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黄光德因理论功底深厚、办案能力突出,被指派担任“金融+工业法庭”负责人。
原告某铝镁公司与被告某新能源公司签订协议,被告承租原告的厂房屋顶,用于运营自发自用的分布式光伏发电项目。因被告迟迟未进场施工,双方约定由原告自行按照相应标准进行房屋封顶,被告承担相应工程费用。双方因工程款和工程建设进度滞纳金问题产生争议,原告诉至法院。
一般情况下,当事人需要请专业机构对案涉工程进行鉴定,以便准确确认工程款数额,但鉴定周期长、成本高,会影响当事人的司法获得感。若企业长期深陷诉累,将会增加生产经营的成本和风险。
黄光德多次带领书记员深入现场勘查情况,仔细梳理庞杂的案件信息,寻找最优解决方法。最终,黄光德在原告提交的证据中找到了突破口。原告按照约定完成施工后,曾向被告告知工程费用,被告对数额并无异议。
审理期间,黄光德耐心释法析理,促成双方对工程款数额达成一致意见。他还结合案件审理中发现的合同漏洞等问题,释明企业生产经营过程中常见的法律风险,引导企业规范经营。最终,案件顺利审结,被告心服口服、服判息诉。
“德哥从来不以开完庭、结完案为标准,他勤于跑现场调查,善于找当事人调解,为实现双赢、多赢、共赢下足苦功夫,尽全力让双方当事人都满意。”与黄光德共事25年,平果法院立案庭庭长蓝江宁评价他“内心有光,躬身立德”。
多年的审判经验和丰富的法律知识储备,使黄光德在办案过程中游刃有余。
对标先进地区,革新审判理念,钻研办案技巧……黄光德带领法庭干警逐渐总结出一套“一站式工作法”:网格管理,源头防控;简单案件,诉前调解;批量案件,类案同判;审执合一,插杆到底。这套工作法注重结果导向,简化办案流程,兼顾公正和效率,让办案更加“短、平、快”。
“黄法官开庭效率高,办案速度快,总是想方设法实现双方利益最大化,公平公正的态度让我们心服口服。一个为民办实事的法官在岗位上突然离世,我们感到很遗憾。”黄嘉吉是某银行负责办理涉诉借贷纠纷的代理人,对黄光德专业、严谨的办案方式感到敬佩。
对他人热心,对自己严格
黄光德是单位里公认的专家型法官。对待年轻干警,他总是热情高涨地给予指导和帮助,毫不藏私地分享在司法办案中历练出来的宝贵经验。
“有一次我们在讨论一起涉及确认股东资格的股权纠纷,德哥刚好路过我们办公室,得知我们在办案上遇到难题后,他主动帮我们分析办案思路,还根据案情专门整理了厚厚一沓资料,让我们倍受感动。”平果法院副院长黄柳青说。
对他人热情大方,对自己要求却很严。翻开黄光德的笔记本,扉页上醒目地写着“尽忠职守,奉公守法,公正廉洁”,这12个字正是他从事司法审判事业的生动写照。他经常说:“群众打官司是大事,法官审理案件要保持中立,更不能利用职务谋取不当利益。”
一生清贫,他总是对自己很“小气”:手机用了5年,卡顿到影响使用,仍不舍得换新的;喜欢用刀片式手动剃须刀,因为换刀片只花几元钱;衣服洗到发白,只要不破不烂就一直穿……
烈日当头,仿佛那个忙碌的身影仍穿行在办案路上,扬着笑容的脸庞晒得黝黑,把司法为民写在大地上;更深露重,仿佛那个刻苦钻研的人仍伏案苦学,一点一滴锤炼过硬本领,把法治信仰镌刻在心中。
采访手记:
大音希声大美无言
一次赞美,一人赞扬,或许难以认定一个人是否优秀。但如果得到一群人认可与敬佩,则令人不得不信服。黄光德就是那个众口交赞的人。
“他常说自己多做一点,当事人就能少跑一趟。”“他常常忽略自己,心里始终装着别人。”“他总是把眼镜推至头顶,缓解用眼疲劳。”同事、亲属、当事人讲述的点滴片段,拼接出了黄光德生前工作生活的真实影像,也勾勒出一个积极向上、勤勉务实、乐于助人的法官形象。
大音希声,大美无言。从事法院工作32年来,黄光德始终这般忙碌着、坚守着、奉献着。不是在去办案的路上,就是在孜孜求索的桌前;不是在化解当事人的矛盾纠纷,就是在帮助亲朋好友答疑解惑。他不显山、不露水,做的事却令人敬佩,生动地诠释了一名人民法官的赤诚初心。